第2章 星官偷糖案（武德九年五月廿三·太史局）
铜蟾蜍嘴里的报时珠滚落，正砸在他刚藏好的蜜饯罐上——这是从傅奕案头顺来的波斯琉璃罐，里头还泡着三颗龟兹无花果。
“要遭！”
他手忙脚乱去接珠子，道袍袖子却缠上了黄道环。
这架高祖钦制的银潢浑天仪足有三百斤重，眼瞅着要栽倒，忽被一柄拂尘稳稳托住。
“星官偷糖，当坠天牢。”
傅奕的白须在烛火里飘得像团云，手里还攥着半卷《乙巳占》。
青云咽下最后一口糖渣，瞥见老师袖口沾着星屑——那是观星台特制的磷粉，昨夜太白金星划过紫微垣的轨迹还留在石板地上。
* 糖霜星图子时的梆子声漏进第七声时，青云终于磨好朱砂墨。
傅奕在星图上勾出个红圈：“太白经天，见秦分，主秦王当有天下。”
笔尖突然顿住，一滴墨渍晕开在“七月二日”的注脚上。
“取《开元占经》来。”
老星官咳嗽着摸向药瓶，青云趁机舔了口瓶口的糖霜——傅奕的止咳药竟用蜂蜜渍着川贝！
他踮脚够向书架顶层，忽然听见瓦片轻响。
一只黑猫蹲在飞檐上，绿眼盯着案头星图。
“馋猫！”
青云扬了扬药瓶，那猫却纵身扑向星图。
混乱中烛台倾倒，火苗窜上《乙巳占》的书页，他抄起茶壶就泼，水柱却冲散了石板上的磷粉星轨。
* 残页奇案五更天，青云哆嗦着拼凑焦黑的残页。
烧剩的“太白昼见”连着半截“秦王”字样，水渍晕开的“七月二”像条扭曲的蜈蚣。
窗棂突然被推开，傅奕的老仆探头道：“圣上急召老爷入宫！”
青云盯着老师匆匆写就的奏折，鼻尖渗出冷汗——那上面赫然写着“秦王当主天下”。
可明明《乙巳占》残页上说的是“太白犯昴，七月二日有兵祸”！
他摸出偷藏的芝麻糖想压惊，糖纸里竟夹着片烧焦的纸角，隐约可见“东宫”二字。
“喵呜！”
黑猫又来了，这回叼着块带牙印的茯苓糕。
青云追到观星台，发现糕点上粘着星屑磷粉，拼出个残缺的“杀”字。
* 蚂蚁搬字翌日正午，青云在回廊下喂蚂蚁。
蜜饯渣摆成的“七月二”被蚁群搬成了古怪图案：七只蚂蚁扛着糖屑排成首线，二队工蚁绕着转圈。
他蘸着茶水在地上画符，忽然听见傅奕归来的脚步声。
“今日起闭门修历。”
老星官面如金纸，官帽下露出半截绷带。
青云瞥见奏折匣子泛着潮气——那匣内衬分明是御用的龙脑香笺，此刻却浸着茶渍。
当夜暴雨倾盆，青云溜进焚稿炉，扒拉出未烧尽的纸片。
碎屑上的字让他头皮发麻：“臣夜观太白贯紫宫，主天子更易，应在…”后面的字被水渍洇成了蝌蚪状，倒像是“六月初西”。
* 糖渍真相七日后，青云被派去擦洗浑天仪。
铜蟾蜍嘴里卡着颗糖渍瓜子，他抠出来时发现刻着蝇头小字：“东宫赠傅”。
浑仪黄道环突然转动，赤经圈指向昴宿方位——那正是烧残星图上“七月二日”对应的星区。
“原来如此！”
青云攥着瓜子冲向书斋，却见傅奕正在焚烧星图。
火盆里飘起的灰烬中，“六月初西”的字样一闪而逝。
黑猫蹲在梁上舔爪，尾巴尖沾着东宫特制的玫瑰胭脂——和武德七年鱼腹诏书上的如出一辙。
* 错位天机六月十五，青云在御花园撞见李渊赏月。
皇帝手中的奏折随风翻页，他清楚看见“秦王当有天下”的朱批旁，粘着粒芝麻——正是他那夜偷吃的糖渣。
更漏声里，青云把最后一块芝麻糖掰碎喂蚁。
蚁群竟将糖屑搬成“七二”字样，他刚要细看，傅奕的咳嗽声从背后传来：“明日去钦天监送历书…”月光透过浑天仪的窥管，在石板地上投出昴宿星图。
青云不知道，此刻秦王府正在重铸箭镞，新锻的玄铁上刻着微不可察的“七二”。
（本章完）